陆小莹不服气地道：“掌柜的那你怎么不说财产都分给他们了，现在又想来接饭馆！”
老汉道：“财产老屋分给小的，是我爷手上定的规矩，我们家娃娃不学这手艺，只能怪我们，所以我大侄子来了后，我教了他大半年，现在能上炉了！”
老汉又咂了一口烟，道：“不过熬老汤的方子我还留了一手，其实我一直还存着念想哩，等打跑了日本鬼子，我儿子还回来接我的饭馆哩！”
吴雅丽道：“掌柜的，你不是还有个女儿吗，她不能学你这门手艺吗？”
老汉一歪脑袋，犟眉犟眼地道：“诶，不成！不能传女子哩！”
吴雅丽轻声道：“封建思想！”
老汉道：“不是封建思想，传给了女子，就不是说失传了，而是传到了外人手里，就不值钱了！”
吴雅丽道：“还说不封建！”
冯君道：“掌柜的，那你女儿多大了？”
老汉道：“属马的，整十八了，荒十九了！”
陆小莹叫道：“跟我们一样啊——”
她一指冯君道：“我们俩个都是属马的——”
又一指吴雅丽：“她是属羊的！”
老汉磕了磕烟锅，道：“跟你们不敢比啊，我家妮子可是个野丫头，说话声又大，走路能带出风，她还当自个儿是个宝，我请媒人给她找了寻了几个后生，可她连人家看一眼都不看一眼，象她这么大的女子，人家的娃娃都会在地上跑咧，愁死个人人！”
吴雅丽道：“啊，照你这样说，我们还不活了，这么早就找婆家，我觉得我还小呢！”
老汉笑道：“你们是甚人，你们都是在抗大念书，抗大出来的可都是大干部哩！”
三个人忍不住笑了。
冯君道：“那妮子是和大娘在家里面吗？”
老汉叹了一口气，道：“她娘生她时年龄大，生完出血止不住，走了！她娘要是在的话倒好了，也有人管了！”
陆小莹好奇地道：“那她一个人在家里都干什么呢？”
老汉道：“家里有十几头羊，天天要放！”
冯君灵机一动，问道：“哎，大爷，你想不想让妮子学认字？”
老汉道：“女娃娃家学认字有甚用！再说家里的羊要人放呢、鸡要人喂呢！”
冯君道：“我们抗大的扫盲班是夜校，晚上上课的！”
老汉道：“黑咧识字啊，我们李家坡村离你们抗大要六里路呢，黑抹咕咚的一个女娃娃家走夜路操心！”
冯君思忖了一下，道：“我们学校明天就挖窑洞，到时候宿舍宽敞了，让妮子下午放完羊来，晚上上完课就和我们睡，早上再回去，大爷，你看好不好？”
老汉道：“那到你们那上学不要钱？”
冯君道：“不要钱！”
老汉低头想了一下，抬起头来道：“照理你们话说到这个份上了，我也就不能说啥了，可我还想让你们帮我一个忙，要是能成的话，我不但让妮子去识字，今天这顿饭我还不收你们的钱！”
冯君道：“大爷，饭钱是要收的，什么事你说的，只要是我们能帮上忙的一定帮！”
老汉道：“我知道你们抗大的学生能说会道，你们帮我劝劝妮子，让她答应跟人家后生们见面，快点找个婆家，就是这个事儿！”
吴雅丽道：“年纪又不大，急着找什么婆家！”
冯君道：“这样吧，大爷，我们可以替你问问，看看妮子是怎么想的，问明白了才好替你劝啊！”
老汉高兴道：“那好，那你看我哪天让妮子到饭馆来？”
冯君道：“不用，我们下个礼拜天到你家里去找妮子！”
老汉道：“诶，咋能让你们再跑路呢！”
冯君道：“没事，大爷，你说你家住哪啊？”
老汉道：“就在延安城西北，六里远，李家坡村！”
冯君道：“好，我记住了！”
这时候，一个年轻后生提着一个篮子进了饭馆。
老汉下了凳子，把烟袋插回腰上，对年轻后生道：“才娃，你先给咱摘葱，我去灶里切白菜！”
他对冯君三个道：“今天我要亲自给你们做烩菜、煮泡馍！”
老汉说完，到后面灶房里去了。
年轻后生提篮子到里墙边，蹲下来，从里面拿出一大把葱来，摘起了葱。
冯君拿起一颗枣，放进了嘴里，道：“陕北的枣真好吃！”
年轻后生摘着葱，好奇地抬头看她们一眼，道：“八路军同志，你们是做甚的啊？”
吴雅丽道：“你都叫我们八路军同志了，还问我们是干什么的，我们就是八路军啊！”
年轻后生道：“我大大说他要亲自给你们煮馍，他都半年没上过炉了！”
陆小莹道：“我们呀，是媒人，所以呀你大大要感谢我们呢！”
年轻后生笑道：“噢，原来是这样，是给妮子做媒么？”
吴小莹道：“对呀！”
年轻后生挠了挠头，道：“可你们八路军又认识不了几个我们当地的人，怎么做媒呢？”
陆小莹一本正经地道：“跟我们一块来延安的有两个男生，个子又高又英俊，还是大学生，他俩来到延安一看说延安的女子又好看又朴实，找媳妇就要找这样的！”
年轻后生惊喜道：“真的？要是有这们的事，那真是妮子天上掉下的福福尼，怪不得妮子老不找婆家，原来是等贵人哩！”
吴雅丽笑的不行，推了陆小莹一把。
陆小莹道：“哎，我问你啊，你大大怎么大冬天的还戴个茶镜呢？”
年轻后生笑道：“那是我大大的行头？”
陆小莹奇怪道：“行头？”
年轻后生道：“我们这搭的老汉，比谁家的光景好，就看他有没有好羊皮袄、一副好石头镜，要是两样都有的话，那走出去人家都羡慕着尼！”
吴雅丽点头道：“怪不得冬天还要戴眼镜！”
年轻后生笑道：“有的老汉光有一件羊皮袄，夏天的时候就光套个羊皮袄，敞个怀——”
吴雅丽道：“那也热啊，不如穿个单衣裳好！”
年轻后生笑道：“么法子啊，那老汉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和衣服都卖光了，才置下了那件羊皮袄啊！”
三个人忍不住都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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