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哪怕虢皇室皆降,大军占领京城,儊月之局照旧不稳。区区一个虢公主万可,便给儊月惹出了多大的麻烦?”
虢公主万可,这是虢国覆灭之后,唯一一个殉国的皇族。她非但自己不降,驸马殉国之后,率府上亲兵数十人下琼州,结识义军统帅,又以皇室名义招兵买马,生生将堂堂儊月的兵马大将军王博尧打得毫无办法,任他们来去数年,各地起义不断。后来还是儊月的平西将军凤春山出马,招安义军将领,设下毒计,在元旦当日,将万可绞于琼州灵蛇庙前,以儆效尤。
据说万可伏诛之前,曾挥笔写下一首《忆秦娥》:
“上元节,泰平道上风和雪。风和雪,江山如旧,泰平人绝。
“百年短短兴亡别,与君犹对当时月。当时月,照人烛泪,照人梅发。”
旧国沦亡,深恩负尽,读之令人动容泪下。
平西将军闻之,却付以轻蔑一笑:“现在知道哭亡国,之前作甚么去了?”
苏画的说法没有什么问题,同样也没有什么用。
变法,新法。变政,新政。
身在京畿中心,没有什么人会比他们这群人更了解期间凶险可怕。
虞编修被苏画提起了兴致,待要细细询问变法节度,其中政策,苏画又正色婉拒。
虞编修冷笑了几声,与焦御史一并拂袖而去。
苏画来回踱步,孤零零的身影映照在屏风上,就像一个圆滚滚的蹴鞠被人踢来踢去。
“皇甫小娘子,听得这么多,是不是也该出来了?”
皇甫思凝理了理发鬓,没有被人捉住偷听墙角的羞赧,从屏风后款款走出,微笑道:“苏画,又见面了。”
苏画又是摇头又是叹息。
皇甫思凝问道:“你这是在作甚么?”
苏画道:“若是柔公子能有您这样的心性,恐怕吴将军早就将令公子的下落告诉他了罢?”
皇甫思凝瞪大了眼睛,语气错愕,道:“令公子?表兄?你知道他的下落?”
苏画的眼睛都被肉挤成一条黑线,谁也分辨不出其间神采。他道:“我不知道,不过有人知道。”
皇甫思凝上前了一步,颤抖道:“谁知道?你告诉我,究竟谁知道表兄现在的下落?苏画,我这辈子从未求过人,可是今天……”
苏画饶有兴趣道:“皇甫小娘子今天难道要来求我?你难道是冒充的不成?”
皇甫思凝双眉颦蹙,双手捧心,离他更近,然后抬脚一踢!
一个肉圆滴溜溜地滚了出去。
苏画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,喘着粗气,道:“皇甫小娘子果然还是皇甫小娘子。”
皇甫思凝默然许久,方道:“今非昔比。”
短短四字,道尽无数刀光剑影,情天恨海。
苏画摇头,道:“皇甫小娘子,今非昔比,此话不错。但您是谁的女儿,这是一目了然的事情。您或许不将这个姓氏当一回事,但这世间之大,有多少人仰相君大人鼻息,就有多少人对他恨之入骨。后者比前者还要难缠,一个在明面上,另一个却是躲藏在暗里,蛰伏以待时机。”
皇甫思凝道:“你想说什么?”
苏画道:“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,但沾了京兆府尹儿子的光,譬如我想要做甚么事情,我想要知道甚么事情,有的是人哭着喊着过来告诉我。更何况是您?我相信您只要透出一点苗头,不知道多少人愿意扑上来舔您的脚趾。”
苏画最后勾勒的场景,细想着实有点恶心。皇甫思凝轻笑道:“你若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,那御林军里也全都只是绣花枕头了。”
苏画道:“谁说不是呢?”
皇甫思凝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,叹了口气。
苏画目光沉郁,道:“变法一途,不成功,便成仁。”
皇甫思凝挑了挑眉,道:“你我相识多年,我还是第一次发觉你有如此节操。原是我看错了你。”
苏画道:“皇甫小娘子此言差矣。我虽想变法,却不想死。”
皇甫思凝道:“哦?”
苏画轻声道:“柔世兄重情重义,冰心玉壶,我一直很是钦佩。”
皇甫思凝的神情陡然一厉,道:“你是挑中了柔欢给你当替死鬼?”
她的语气里已有淡淡寒意。苏画浑身一个激灵,笑道:“皇甫小娘子,替死鬼一说从何而起?”
皇甫思凝摇了摇头,道:“你想耍心机耍到他身上,可是挑错目标了。柔欢虽然轻信天真,但他有个好父亲。柔尚书和我家那个便宜父亲不同,在柔欢身上下的心力恐怕比京兆府尹在你兄长身上下的还要多。”
苏画道:“柔世兄君子谦谦,柔而不弱,我怎么敢算计到他身上?”
皇甫思凝道:“那两个小人且不提,沈亦绮怎么也被你搅和进来了?”
苏画苦笑道:“皇甫小娘子实在是太看得起我。他那样的青年才俊,与我素不相能,岂会信我虚谈?”
皇甫思凝略一思忖,道:“这地方的主人……是沈亦绮?是他招了你们这群狐朋狗友,计划进谏变法之事?”
倘若是真的,那沈亦绮交友的眼神实在差得够呛。
柔欢人如其名,虞编修和焦御史两面三刀,苏画……苏画究竟有多少能耐,还真是个谜团。
苏画不置可否。
皇甫思凝觑不清他神情,故意道:“朝堂之政,是你们一群大男人之间的事情,你怎么把我一个小小弱女子也牵扯了进来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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